风雪赊春 - 第131章
变戏法似的,单烽从衣下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鹞子,窸窸窣窣地递到他面前,那金粉描出的眼睛和他对视:“太子殿下,是你的。他们知道,白虹为谁而贯日。”
谢霓拆穿道:“是你做的。”
单烽笑着道:“不够精巧么?我把他们的都放跑了,他们还嫌我抛得不够高呢。只有几个小孩儿知道我嫉妒,非要教我做风鹞子……”
谢霓向来喜欢听他说城中的事,便默默听了一会儿,道:“子时了。在羲和,是煌天四十一年了么?”
单烽道:“他们应在日母像前赛舟竞渡,热闹得很,不知得有几个掉进干将湖里的,火树银花得放上一夜。霓霓,从前修行无日月,一年一息转瞬就过,唯有今年,做梦似的,雪停的时候,就是煌天四十一年了。来日……”
谢霓侧过头,轻轻在他唇上贴了片刻。
单烽毫不迟疑地扼住他的腰,一把将他抱坐到窗沿上,就着窗框将这个吻推进到了下流的地步。
他始终不习惯这样热烈到失控的亲法,舌尖的扫荡,深深进犯到喉口,仿佛连脏腑都被翻搅。单烽趁势挤进他□□,单衣下悍然起伏的肌肉线条,宽肩而窄腰,随着呼吸不断进逼,将威胁感推到了巅峰。
“这都不推开我,”单烽低低喘息道,“霓霓有事瞒着我的时候,总是纵着我,让我发不出半点儿火。”
谢霓抚摸他头发的手一顿。
“你很难受么?”
单烽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化,大婚的典仪因战事一拖再拖,但情热是缓不过来的,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势头,仅能靠亲吻来解渴。
只要二人亲近一次,他便失控一回,要不是顾忌着谢霓的身体经不得他破了戒似的放纵,早不知闹出什么荒唐事了。于是对那擦枪走火时的勃发,起初还会面红一番,如今已磨出尺把厚的面皮了,只是腮边依旧突突直跳。
他就着谢霓腿侧,用力地厮磨,谢霓果然眉心蹙起。
“疼了?等那一日,我要把你困在我的衣裳里,再怎么哆嗦也不许下来,把这样的事情,没日没夜地做下去。”
谢霓轻轻道:“为什么不是今日?”
单烽抓着他腰侧的手猛地收紧,瞳孔里一瞬间浮现出炽烈到可怖的颜色,却在谢霓清冽如水的疑问中,败下阵来,苦笑一声。
“给我留点甜头吧,殿下,”单烽道,“别让我死得太痛快。”
他慢慢地,极其艰难地直起身来,依旧在喘息。
谢霓方才所说的,并非一时意动。
素衣功法令谢霓的身体毫无波澜,甚至对欲望极其陌生,但他本人却总能被炽烈的情感所浸润。单烽在渴望他,他也有空前的,想抓紧对方的意愿,是梦醒前一瞬,明知不可挽留,而非要回首的缱绻。
但他并不会去改变单烽的念头。
单烽蹲伏下身,以唇郑重触了触他的手背。
谢霓想,虽无来日,但有去岁、今夜和此时。
单烽想,若能活着回来,便有未来无数个年年岁岁,何必吝惜今朝?
长留覆亡前的最后一面,便在苍茫落雪中。
【作者有话说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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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 向镜追晓日
二十年后,单烽说:“我回来了。”
明明人就在怀中。可极度的清晰、寒冷,却像是冰镜内外的一场幻觉。
有一瞬间,单烽怀疑对方早已沉睡在冰海下。他来得太迟了,照见的只是一抹幽魂。
——回来?
单烽心道,早知你下的是这样的决心,我便不会走!
他当初怎么会舍得离开?真到了绝路,就和谢泓衣同死。除非……
一股锋利的寒意,朝背后直刺下来。
少了什么,对,是后手!
单烽愣了一下,心中狂跳,勾手扯过那把冰蓝断剑。剑上两道饮血法阵,如吮血的长牙,深嵌在剑脊中。
断口平整。
是刺到硬物上,被生生崩断了。
他像是被烫了一下,霍地抬手,按住自己后颈。一道陈年的旧疤,早在转为体修后磨平了,摸不出什么痕迹,终于,他肩膀耸动,大笑起来。
“我知道了……原来如此!那道转生逆死符是用在了这里。日母在上,那道符有用,把你留住了。”单烽咬牙笑道,心中一阵剧烈的酸楚,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后怕,抬手去摸谢泓衣脖颈。
一只手圈着,拇指抵着颈骨,慢慢地摸,一片光洁无瑕。
好像背着巨石走了很远很远的路,终于坠地,人和石头一起,在四分五裂中得到解脱。
“幸好那一剑没落到你身上,”单烽道,竟有一丝落泪的冲动,“幸好我们还有来日。”
谢泓衣却没有动,颈侧无声收紧了,直到青筋透出。
那双美丽而无神的眼睛抬起,似乎还在艰难地理解这一切。
“你刚刚……说什么?”
单烽仅仅是低头看他,便是一阵心悸,忍不住一把抱住,用下巴和嘴唇反复磨蹭他的脸。
冰凉而单薄,像亲吻瓷面淡淡的釉光,捉摸不透,让人异常着迷。
谢泓衣道:“你在我身上用了转生逆死符?”
“用我这条命,能换回你,我一点也不后悔,”单烽话一出口,心里泛起一缕针刺般的疑惑,“我为什么还活着?”
下一瞬,他便尝到一点微咸的滋味。
谢泓衣的双目睁得更大了。眼睛漆黑,却浮出了一痕银线,飞快晕开。
于是更亮也更寒冷的东西,一滴一滴,竟像是从虹膜上直接渗出来的,毫不停滞,把苍白脸颊打湿了一大片。
冰海深处,滴水成冰。
是鲛珠叹月时,凝成的一片霜。
单烽没有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,只是脑中轰地一声,被劈得懵了,继而手脚发麻。
谢泓衣是微微侧着头的,目光茫然地落在巨鼎附近。
那绝不是动容,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绝望。
“原来还是因为我?”谢泓衣道,脸上现出极为恐怖的神色,突然挣开他,像要抓住什么似的,朝巨鼎伸出手去。
力气之大,竟让单烽手臂发麻。不像是从这具单薄身体里爆发出来的,而是更庞然、也更可恨的某种存在,要把他的怀中人夺走!
是这些干尸?
是来自长留的怨魂?
还是更沉重的,二十年前长留太子的宿命?
“谢霓!”单烽用力压制住他,道,“你怎么了——你在哭?”
先前的一切狂喜,都被一滴泪砸沉了。
谢泓衣道:“把剑给我。”
单烽的手掌紧了一下,差点把断剑捏碎了:“我做错了?你宁愿去死?”
谢泓衣隐忍已久的情绪,终于爆发,厉声道:“是,凭什么自作主张,单烽,你就不能和我说一声?谁要你拿命来逞英雄!我难道不想你活着?那么多年,那么多人……只差一个月,不,只差那一个晚上!”
单烽心头剧痛,更难置信:“他们要耗尽你最后一滴血,把你钉在鼎里,你也愿意?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得?”
谢泓衣道:“我有什么不舍得,你也替我舍得了。”
“想都别想。”单烽也彻底被点燃了,眼中火光喷薄而出,“别告诉我,你职责未了,还要殉这破鼎!当初我若是亲眼看见这阵仗,我会绑了你——”
他又切齿地笑了一下:“然后,让你眼看着他们无计可施,一个个跳下去,去他妈的殉国!”
越是这么想,越是疯魔。
恨二十年前的自己,守什么规矩,为什么要死守着谢霓的意愿,为什么不做个强盗,做个混账!人没护住不说,还落了个狼心狗肺的骂名。
千错万错,他早该劫了谢霓,一走了之!
谢泓衣道:“单烽夜,你还不明白?我不能只是我。”
“我就是不明白,”单烽低头,在他耳畔道,“但我是什么样的东西,会做出什么事,都在长留誓里了。”
谢泓衣身形一震,脸色越发苍白,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,渐渐的,自颊边沁出血色。
那双眼睛更是清寒,黑白之间,凄楚的一泓,分不清是水还是冰。
后半截誓言,上回还没说完,就被喝止,此刻却再也拦不住了。
“终我此生道途,倾力以护,绝不伤你分毫。”单烽慢慢地,残忍道,“谁要想碰你,先踏着我的尸骨过去。不、论、是、谁,甚至是你自己!”
谢泓衣恨他自作主张。
他也怨谢泓衣不肯回头。
话说到这份上,他都准备好了对方抬手一巴掌。
可谢泓衣的手沿着他手背,滑到了冰剑上。
单烽道:“断了,别碰。”
谢泓衣的手指抚过断口,单烽颈后的旧伤如有感应,仿佛也被摩挲着。
心事重重,极其凝重的抚摸,让人心里一阵酸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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