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光 - 赔一个更好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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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,秦希儿摸索着身边的床单,昨夜那个陌生的面容,连一点余温都没留下来。
    她撑起酸痛的身体,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,十个未接来电,全是霍温言的。她回拨过去,电话几乎是在响第一声就被接起。“希儿?”霍温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晨间特有的温润,“你在哪?我找了你一整夜。”
    秦希儿清了清嗓子,喉咙还残留着事后的沙哑:“在妙妙家...昨晚喝多了,没看手机。”她下意识攥紧被角,语调中透着一丝紧张。
    “头疼吗?”他的声音放得更轻,“我让厨房煮醒酒汤,等会给你送过去?”
    这个提议让秦希儿心头一颤。“不用!”她反应过度地提高了声音,又急忙放缓语调,“我...我想和妙妙多逛会儿,这么久没见了。”
    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“好,”最终他轻声应道,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纵容,“记得喝点蜂蜜水,你嗓子都哑了。”顿了顿,又说:“对了!霍氏的危机解除了,今早股价已经回升。”笑意透过听筒传来,“是秦家那位世交出手相助的,真没想到会是他。”
    秦希儿的指尖微微发颤。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刻意扬起,假装着惊喜:“真的?太好了!”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,像是真心实意地替他高兴,“我就知道事情会有转机的。”
    她的唇角弯着,眼睛却空洞地盯着窗外,“是哪位世交?改天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。”
    霍温言的声音温柔依旧:“你不认识,是父亲的老朋友了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希儿,等这件事彻底稳定下来,我们就去选婚戒,好不好?”
    秦希儿她盯着自己光裸的左手无名指,无意识地应了句:“嗯。”
    电话那头,霍温言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,依旧温柔地说着未来的计划:“婚礼可以在春天办,你不是最喜欢樱花吗?我们可以…”
    “温言,”她突然打断他,声音软软的,带着撒娇般的抱怨,“妙妙催我去逛街了,晚上再聊,好不好?”
    霍温言立刻停下,笑意不减:“好,你去吧,记得别穿太少,今天降温了。”
    挂断电话,她点开新闻推送:霍氏危机解除,股价奇迹般回升。
    秦希儿苦笑一声,拨通了林妙的号码。
    “妙妙。”
    换了新号码,电话那头迟疑了几秒,随即传来夸张的惊呼:“希儿?!”
    “嗯...是我。”她尴尬地蜷起脚趾,“能不能...像五年前那样...”
    林妙噗嗤笑出声:“又要我送衣服?”
    电话这头沉默了几秒,传来一声轻轻的“嗯”。五年前至少秦孝还会在床头放条新裙子,这次什么都没有。
    “地址发来,半小时到。”林妙顿了顿,突然笑得更大声,“让我猜猜——又是四季酒店?”
    秦希儿把脸埋进枕头里,耳尖通红。
    “快点来!”她羞恼地挂断电话,拖着酸软的身体下床。刚站直就腿一软,差点跪倒在地——和五年前那次一样,秦孝生气时总喜欢用这种方式“惩罚”她。
    浴室里还弥漫着水汽,镜子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,她伸手触碰挂在墙上的浴巾,上面残留的须后水味道让指尖微微发抖。
    热水冲下来时,昨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,她明明打定主意不给他任何反应,却在被他咬住耳垂的瞬间就溃不成军。五年没被碰过的身体,竟然因为听到他克制的喘息就湿得一塌糊涂。
    “啪!”
    她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,白皙的脸颊立刻浮现红印。太没用了!她盯着镜中满身吻痕的自己,想起今早离开时,秦孝站在窗前抽烟的背影,连句再见都没说。
    门外传来敲门声,林妙夸张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:
    “快递服务!性感睡衣一套——”
    秦希儿慌忙擦干身体,却在伸手拿浴袍时,发现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一排新衣服,全是她的尺码。
    秦希儿随手抓起一件衬衫套上,衣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檀木气息。她慌忙走向客厅,想把自己昨晚被扔在地上的衣服藏起来,却发现早已不见踪影。
    朦胧中,她似乎记得有人用温热的毛巾替她擦拭身体,手指轻柔地梳理她汗湿的发丝,可那些片段太过模糊,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。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气,拉开门,林妙一把抱住秦希儿,突然疑惑地松开手:“等等,你让我送衣服来,怎么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?”
    秦希儿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衬衫,轻声道:“我刚刚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衣服。”她快步走回卧室,拿起自己的小包和手机,“走吧。”
    两人匆匆离开酒店,阳光刺眼,秦希儿下意识抬手遮挡,仿佛刚从漫长的黑暗中走出来。
    她们找了家安静的餐厅坐下。林妙点了两杯热茶,目光担忧地看着好友:“希儿,这五年你到底去哪了?还有...孩子怎么样了?”
    秦希儿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,茶水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。
    “孩子...“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,“没了。”
    林妙倒吸一口冷气:“怎么会?那天在医院...”
    “不是意外。”秦希儿抬起湿润的眼睛,“是奶奶安排的,我被打了麻醉,醒来时已经在英国了。”
    茶杯“哐当”一声倒在桌上,林妙脸色煞白:“所以你这五年是被...”
    “软禁?差不多吧。”秦希儿苦笑,“霍温言是奶奶安排的人,负责照顾我。”
    林妙猛地抓住她的手:“那现在呢?你为什么突然回来?”
    秦希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:“名义上是回来参加奶奶的八十大寿...”她顿了顿,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,“实际上,是终于获得释放了。”
    秦希儿压低声音:“这五年,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奶奶的掌控中,护照、手机、银行账户...没有一样是真正属于我的。”她抬起眼,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子如今沉淀着太多复杂的情绪,“直到上个月,奶奶终于松口,说我可以回国了。”
    林妙握紧了她的手:“那秦孝...”
    “我跟温言很快就会结婚了。”秦希儿突然打断她,声音轻柔却坚定,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    餐厅的钢琴声恰在这时转换为一首欢快的曲子,与此刻沉重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。
    “所以这次回来...”林妙艰难地开口,“是为了筹备婚礼?”
    秦希儿轻轻点头,目光落在窗外熙攘的街道上:“霍家需要这场婚礼,温言需要这场婚礼...”她停顿了一下,“我也需要。”
    她抬起左手,无名指上空空如也,“等下陪我去买戒指,我昨晚弄丢了。”
    林妙正想点头,突然意识到什么:“等等,你昨晚不是去见——”
    提起昨晚,秦希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餐巾,她深吸一口气,倾身向前:“我跟秦孝睡了。”
    “什么?!”林妙的惊呼引来周围几桌客人的侧目,她慌忙压低声音,“你疯了吗?那霍温言...”
    “交易。”秦希儿的声音冷静得可怕,“为了救霍氏。”
    林妙死死盯着好友的眼睛,在那片平静的湖面下看到了翻涌的暗流:“所以...霍氏有救了?”
    秦希儿扯出一个惨淡的笑:“今早霍氏的股票已经停止下跌了。”她端起茶杯,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,“很划算的交易,不是吗?”
    “希儿...“林妙心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,“你没必要这样...”
    “有必要。”秦希儿打断她,眼神突然变得锐利,“温言为我放弃了一切,我不能看着霍家破产。”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。
    餐厅的钢琴声突然转为忧郁的小调,阳光透过玻璃窗,将秦希儿苍白的脸色照得近乎透明。
    林妙望着眼前的秦希儿,忽然觉得陌生。
    五年前的秦希儿,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,说话时总爱拽着她的袖子晃来晃去,可现在的她,安静得像一潭死水,连指尖触碰杯沿的动作都透露着疲惫。
    “希儿…”林妙忍不住伸手,轻轻拨开她垂落的发丝,“你变了好多。”
    秦希儿微微怔住,随即扯出一个浅淡的笑:“人总是会变的。”
    可那笑容未达眼底,林妙忽然想起大学时,秦希儿曾因为秦孝一句“裙子太短”就赌气三天不穿短裙,最后还是扑进他怀里撒娇的样子,那时候的她,喜怒哀乐都鲜活明亮,哪像现在,连悲伤都是淡淡的。
    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林妙轻声道,“那时候你…”
    “那时候我太天真了。”秦希儿打断她,她温柔地笑着,眼里却有泪在打转,“以为只要足够勇敢,就能对抗全世界。”
    林妙看着她低垂的睫毛,忽然意识到什么:“所以你现在…是在认输?”
    认输?秦希儿在心底苦笑。不,这恰恰是我最勇敢的决定。
    “你…还爱他吧?”林妙担忧地唤她。
    秦希儿抬起头,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脸上,一行泪悄悄滑落,她没有回答,只是笑了笑。
    林妙忽然红了眼眶,此刻她沉默的侧脸,颤抖的指尖,早已泄露了一切。
    “希儿...”林妙刚要说什么,却被餐厅门口的一阵骚动打断。
    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,为首的正是秦孝的助理刘明,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秦希儿这一桌,快步走来。
    “秦小姐,这是秦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。”他恭敬地递上一个蓝色丝绒盒子。
    秦希儿没有伸手,只是冷冷地问:“这是什么?”
    “您的戒指。”特助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,“秦先生说,既然弄丢了,就该赔您一个更好的。”
    林妙倒吸一口冷气,看着那个明显装着钻戒的盒子,秦希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她猛地站起身,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    “告诉他,不必了。”她的声音在发抖,“我的未婚夫会给我买新的。”
    刘助理似乎早就料到这个回答,从容地补充道:“秦先生还说,如果您不收,他今晚就亲自送到霍家去。”
    秦希儿的指尖在桌布上收紧,她盯着那个蓝色丝绒盒子,想起五年前秦孝笑着说的话:你要自己打开,还是等我来送?
    最终,她一把抓过盒子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它捏碎。
    “满意了?”她冷冷地问,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    刘助理微微欠身,带着人转身离开。
    林妙看着好友颤抖的手,想说什么,却见秦希儿已经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。
    钢琴声渐渐停歇,餐厅里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响,秦希儿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,忽然想起昨晚秦孝最后看她的眼神——
    那里面盛着的,是恨?还是失望吗?
    她不知道。
    她只是轻轻抚上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,在心底回答着那个无人听见的问题:
    爱啊。
    就是因为爱,才必须放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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